沉寂的先知者

“有什么事呢？请讲吧。”

 

向我提问的是一位名为瑟雷斯的修女。每次来到教会的时候，都能看到她在附近莳花弄草的身影。无论清晨还是傍晚，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花坛边上，提着喷壶为植物浇水。不知她是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花草上，还是一直在默默观察着人们的往来。总之，今天是我第一次尝试与她沟通。

 

“谢谢您的回应。事情是这样的——”

 

我像一位虔诚的信徒那样，叩开那扇永远敞开的门，向神职者诉说自身的苦恼与疑惑，祈求得到神的指引。

 

“我喜欢一个人。她曾为我洗衣、做饭、打扫房间，我们一起执行任务，分享各自的想法和心情，无话不谈，如同家人一般。我本以为那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，直到……”

 

面前的倾听者没有动作，也没有反馈，只是将双手交叉在身前，淡淡地微笑着。她的眼神清澈如同宁静的湖面，深不见底，好像让人不小心就会跌落进去。我抬头看了她一眼，随后迅速避开了目光。

 

“直到有一天，她在我的面前……犯了一个错误，恐惧地推开我跑掉了。我本可以追上她，带她回去，原谅她，告诉她我们可以设法妥协，因为爱能够包容一切，但她拒绝了。她就这样离开了我。”

 

“后来，她消失了，从我的人生里……也许是从这个世界上。”

 

“她说过她是我的专属女仆，会永远陪伴在我的身边。她是对我最好的人。就算她遇到了什么困难，我都会尽全力帮她解决，去救她，这是我身为主人的义务，不是吗？”

 

“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走，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？”

 

一口气说完这些，才发现眼眶已经有些湿润了。我连忙侧过身去，不想被人看到丢人的一幕。

 

“嗯，我明白了。”

 

瑟雷斯贴心地接过话题，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。

 

“与其想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，不如问问自己，在那之前是否做了足够多的努力，让自己成为能够拉回她的人吧？”

 

“……能够拉回她的人？”

 

“你想要去涉足另一个人的人生，扭转她的命运，这需要很高的觉悟，并付出令你难以想象的程度的代价，才能够走进她的生命里。”

 

“您是说，要努力地、更深入地去了解她？”

 

“嗯。人的生命就像植物，世上不存在两朵相同的花，每朵花中各自装着一个世界，想让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产生交集，达成和解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。”

 

“你和她拥有不同的生命。如果她选择放弃自己，那不是你可以去干涉和指责的。”

 

“当一个人决定放弃自己的时候，任何人都无法拯救她了。很遗憾。”

 

说到这里，修女的脸上流露出少许的难过。

 

“……是吗？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……即使她是……”

 

我顿了顿，试图理清思路——

 

可能确实是这样吧。

 

没有谁是属于谁的，没有谁可以永远陪伴谁，没有谁有义务拯救谁，也没有谁理所应当对谁好。这都是任何人都本该知道的道理……但是，我为什么会这样天真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天真的？

 

已经不记得了。

 

想到这里，我对修女说道：“谢谢您……真的非常感谢。”

 

“不必客气。”

 

“可我不愿意相信您的话。”

 

闻言，瑟雷斯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，但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波澜不惊。

 

我继续说了下去：“我一定要改变她的命运，还有这座城市的命运。哪怕需要奇迹，我也会想办法把它找出来。”

 

对上她温婉的目光，我竟毫无来由地感到十分紧张。

 

“很有你的风格呢，中央庭的指挥使大人。”

 

对于我提出的异议，她既没有否定，也没有认同，只是微笑着、静静地转过身去，说：“你的朋友来了，快去吧。”

 

她望向的地方，一名穿戴黑色兜帽的少年正站在那里。

 

“打扰了，那么我就先去工作了。”

 

我向瑟雷斯打了一个告别的手势，朝少年的方向走去，说：“今天的任务是巡查高校学园，清除黑门残余，走吧。”

 

他点了点头，乖乖跟了上来。

 

高校学园是自我上任之后第一个被解放的区域，虽然经历了一些意外和艰辛，总得来说还是令人满意的成果。数日前，我和她一同来到此处进行扫荡。那个时候，明明还是清晨的校舍，在我们进入之后却忽然变成了一派黄昏的景象。她解释说，处于黑门之下的建筑，时间与空间会被扭曲。

 

我出神地盯着校舍，不禁想到，被黑门侵蚀的这座城市，它的时空是否也正在被影响着？

 

“喂。”

 

这时，少年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。

 

“额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
 

“……没什么，”他低下头去，继续搜索附近的残留的黑雾，说，“就是突然想到，你和格雷穆神父有些相似，有的时候你们明明就站在我的面前，却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相隔很远。”

 

“和谁沟通不是这样呢？你只是跟太少的人打过交道了，”我告诉他，“而且我之前就说过，你能不能好好喊我的名字啊。”

 

“嗯，下次会注意的。”

 

话音落下，沉默的气氛蔓延开来。

 

伊萨克今天出奇地听话，他服从了我的所有指示，这对他来说相当反常。我总觉得这样有些令人不适，便找了一个话题。

 

“对了，你觉得瑟雷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？和她相处的时候，会让你感到有距离感吗？”

 

他思考了一会，回答道：“瑟雷斯修女在教会的职位是异端的监视者，她待人亲切，行事稳重，总能在人们迷惘的时候给予合适的指引，在信徒之中人气非常高。平日里她对我也很照顾，是一个温柔的人，不过……”

 

“不过什么？”我好奇地问。

 

“可能正因为担任着监视者，她看问题的角度和普通人不太一样。修女总是处于绝对中立的位置上去看待周围的一切，是一位理性、客观的旁观者。也许她很爱花房，很爱这座城市，但她自身好像并没有融入进去。”

 

“啊，你总结得很有道理。”

 

的确，在频繁造访教会的短短几天之内，瑟雷斯给我留下的印象与其他神职人员有很大的不同。每当我踏进大门，总会有神官和修女前来跟我打招呼、嘘寒问暖、询问我遇到了什么麻烦，需要何种帮助等等。但是，他们怎会不明白，如果真的有需要让他们帮忙才能解决的问题，我为什么不去主动求助呢？

 

说到底，那些神官和修女只是为了做出好人的样子，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称职的神职者，或是为了跟中央庭打好关系才会如此主动。

 

可实际上真的有人关心我是怎么想的吗？

 

这时我便想起那个总是在门前独自浇花的修女。她是我来到教会之后遇见的第一个人，也是首位向我搭话的人。她的话语总是富有深意，她的内心总是静如止水，她的眼角总是带着笑意。但是，每当注意到她手上刑具般的黑色战甲时，还是会让人感到些许违和。

 

越温柔就越让人想去依赖，越神秘就越让人想去了解。我始终关注着她，同时思索着，在面对花草植物、或是待人接物的时候，她的心中究竟会想些什么？

 

我的心中一直有着疑惑，关于他人、关于自己、关于世界。

 

一定能从那位修女那里得到解答，她是值得信任的——内心无端产生了这样一种强烈的感觉。

 

她是独一无二的。

 

可惜的是，我唯一想要去交谈的人，她后来再也没有主动向我搭话。在礼拜堂四处走动的时候，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注意到了我。这时我才深切体会到从书中读到的道理：喜欢和讨厌都是爱的同义词，漠不关心才是最令人焦虑和痛苦的。

 

“我一直觉得她不太好接近，但说不上来为什么。”

 

“我想，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就好，”伊萨克认真地说，“你不是已经这样做了吗？”

 

“是啊，不过最后只明确了一点——我不适合找人做咨询。”

 

“为什么？”

 

“我太固执了，总是坚持自己的观点，如果对方给出的建议与我自身的想法不一致，哪怕是神的指引，我也会将它否定，”我边说边将视线投向伊萨克，“当然，就这点而言，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。”

 

“……别把我说的跟你一样。”

 

“啊，抱歉，”注意到自己的失言，我立刻更正道，“你当然和我不一样。神职人员对你说的所有东西，你都会把它们当作真理供奉起来。我真羡慕你这样的人。”

 

伊萨克没有回应，大概是对此感到困惑。

 

“今天就到这里。辛苦了，伊萨克。你快回教会吧，我也该走了。”

 

“嗯，明天见。”

 

自从那天分别以后，接下来的日子我都会在清晨来到教会，尝试与瑟雷斯修女交谈。“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就好”，这是来自伊萨克的建议，我觉得很有道理，便照做了。幸运的是，瑟雷斯从来没有拒绝过。随着沟通次数的增加，我们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多了，从教会的近况，到这座城市，再到个人的兴趣爱好。

 

有一次，她带我来到一座位于林地深处的玻璃花房。刚进去那会，我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。成片的奇珍异草进入视野，甜腻的香气四处弥漫。瑟雷斯站在花丛中央，美丽的身影就像一尊精致的女神像。

 

“这里又清静，又隐蔽，就像一座……秘密基地一样。”我这样评价道。

 

她轻笑着回应说：“很贴切的比喻。如果未经允许擅自闯入这个秘密场所，可能会遇到危险也说不定。”

 

“哎？这么可怕吗？那为什么会让我进来……”

 

“只是需要有人帮忙松松土而已，”她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的花朵，“很漂亮的花吧，全部都是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见到的，最漂亮的花了。”

 

“确实，在其他地方都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景象。看来您对植物的爱深入骨髓。”

 

“是呢，植物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，它们既有美丽耀眼的一面，又有畸变扭曲的一面，那正是生命原本的样子，”她抚上一株大得出奇的花，“不论是怎样的花，它们每一朵都有盛放的权利。”

 

“嗯……”

 

瑟雷斯总是这样，她中立地观察着一切，平等地对待每一条生命，无论那是植物、动物、还是人类——我也不例外。她将自己的温柔平等地分给见到的一切生命，不会多分一点给任何一个人。

 

“这是建立在墓地之上的美景。”

 

“生命原本是荒野，上面开满了鲜花。花开花谢，而后结果，这一切不是为了凋零和终结，而是为了新生。生命有着尽头，是过去消逝的生命造就了现在的一切。死去的生命成为养料，活着的生命走向未来。在无数的轮回之中，每个生命总会找到正确的位置。”

 

“对我来说，这座城市便是花房。生活在其中的每一个生命，都是一朵鲜花，”她停了一会，将视线聚焦到我的身上，说，“你也是。”

 

“谢谢。”

 

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谢。虽然第一次被人这样说，稍微有些不适应。

 

这些日子经历了许多事情，结识了许多人，也有过许多的无从弥补的缺憾。每天早上看到这位修女才会安心。因为我知道，有一个人在倾听我的想法，了解我的困惑和苦恼，她知道我的痛苦是特殊的。

 

“你是一个很好的说话对象，我也该感谢你。”

 

“是这样吗？我很荣幸。”

 

“来，我教你修剪枝叶吧。这不仅是为了植物整体的美观，更是为了去除坏掉的枝叶，让有限的养料集中在新长出的嫩芽上，”她边解释边做了一个剪刀的手势，“在生命的成长过程中，适当的纠正和引导是必要的，那样才会让它们焕发出最美的生机。”

 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 

“你要记得，诚实地对待生命。”

 

那是当天离别之际，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
 

回到教会，推开那扇熟悉的大门。晨光透过彩窗洒在宽敞的圣殿里，黑发少年坐在一边的长椅上，手中捧着一本有些泛黄的旧书。

 

“你来了。”

 

提前听到了脚步声，他抬眼看向我。

 

“在看书吗？我还以为你在做祷告。”

 

“晨祷已经结束了。”

 

“那，我们走。”

 

“等一下。”

 

他叫住我，走向附近的小台桌，拿起置于其上的手提袋。

 

“……这个送给你。”

 

“这是？”我接过袋子，朝里看了一眼，“蛋糕吗？”

 

“嗯，玉米口味的。赛斯在教会附近种了一片玉米地，总有吃不完的玉米，”他停顿了一会，试探性地问道，“你不是很喜欢蛋糕吗？我放了很多砂糖。”

 

“是瑟雷斯告诉你的吗？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果然是这样。

 

“不用给我，你自己留着吧。”

 

本该怀有感激的心情，我却很自然地给出了拒绝的答复，将礼物交还给他。

 

说实话，我并不想将自身喜好暴露在外，因为那样会为自己带来弱点。一个人喜欢的东西越多，他的弱点就越多。爱使人变得脆弱。

 

“你太瘦了，要多吃一点才行。”

 

“你不是也一样吗？”他不甘心地反问。

 

“我和你不一样。”这次轮到我这样说了。

 

最初认识伊萨克的时候，我确实以为我们很像，同样失去了记忆、同样不擅言辞、同样被迫站在某个立场上。在他的眼中我总能看到自己的倒影。但随着接触的次数增加，才逐渐发现我们之间的不同点很多很多，我们从未生活在同一个环境，甚至有可能是不同的物种。

 

对我来说，他只是一个被教会保护起来的少年，我不清楚他的任何底细。同时，中央庭一直在怀疑他的身份。

 

用瑟雷斯的话来说，我和他之间就像隔着一个世界。

 

“那个，就算不一样也没关系，”他依然没有放弃，“如果你有什么心事，可以告诉我。”

 

“心事啊……为什么要说呢？说起来，你还不算是神职人员吧？”

 

“我不是，但你是我的朋友。赛斯说过，朋友之间需要互相关心。”

 

“可我一直没有办法关心你，因为你什么都不愿意对我说。”

 

你的过去、你的现在、你的身份，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不清楚。对于这样的你，我该如何交付真心？

 

“所以，蛋糕的事也是赛斯出的主意？”

 

“嗯……他说，为了增进朋友之间的好感，礼物是必需的。”

 

“哦，果然。”

 

他不知道赛斯那一套只能用来对付猫和老奶奶。

 

“其实我都听到了，那天你对瑟雷斯修女说的话……关于你喜欢的人，”他低下头，缓缓说道，“我知道你一直在为她伤心，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助你……作为朋友，我希望你能打起精神。”

 

面前的人说起那位拥有操控时间能力的，美丽又贤惠的战斗女仆。几天过去了，本以为已经将这件事暂时封锁在了记忆深处，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，她会被再次提及。

 

胸口瞬间被刀割了一下。

 

少年继续说了下去：“而且，她选择离开你，那也是她不懂珍惜吧。我觉得你……”

 

没等他说完，我忽然感到心头涌上了一股强烈的情绪。

 

“你又懂什么？”

 

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一个无心之举会对他人产生多大的影响。

 

“我……”

 

伊萨克察觉到了我的异常，退后几步，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。

 

“算了，”看着他紧张的样子，我赶紧打住话题，“我救不了她，是我的无能；你帮不了我，也是我的无能。我从来都没法做出正确的事情。”

 

说完这些，我就转身离开了，留下无知的戴罪者孤身一人站在原地。

 

“与人沟通真是一件困难的事。那么多人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，还能产生交集、和谐相处、建立感情，就像奇迹一样。”

 

瑟雷斯并没有对我的折返感到惊讶，她手提喷壶，淡然熟练地将清水洒进泥土中。我再次环视这座秘密的花房，放眼望去，百花缭乱，争奇斗艳。

 

“那么，这个花房的存在也算是一个奇迹了吧。”

 

“是啊，每朵花都有盛开的权利，我明白。”

 

正因不同样貌、不同种类、不同含义的花盛开在同一片天地中，自然景色才会如此美好。

 

“没有一朵花能走进另一朵的世界，我也明白。”

 

瑟雷斯停下手中的动作，含笑面向我。

 

“你不是一个非常愿意努力的好孩子吗？”她问道。

 

“大概是吧。曾经一直为了一个人不断努力，努力成习惯了。”

 

眼前又浮现了那个长发短裙的身影。她正在一场滂沱大雨中转过身去，逃离我的世界，我想追上她，对她说“那又如何？”、“我不在意。”，可是没有成功。

 

我曾亲眼见证一个纯白的灵魂被黑色的阴霾吞噬。也许那个时候，她真的放弃了自己。然而直到现在，我还是一直放弃不下她。

 

“我始终知道那个人，她是拥有时间能力的神器使吧。”

 

“是的，她的名字是安。为什么，您会……”

 

“不要小看教会的情报网哦。”她的脸上依旧挂着处变不惊的微笑。

 

“这样啊……”

 

“她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，有着最善良的心灵，和最纯粹的笑容，”我试图在记忆中搜索拼图的碎片，重拾过去的点点滴滴，却只得出一个结论，“想来我也配不上她。”

 

“千万别这么说。以他人作为衡量自己价值标准的尺度，你的生命将会失去光彩。你才是这个世界上的主角呀。”

 

瑟雷斯像一位导师那样教育着面前不再是学生的学生。

 

“人在路上行走，可能会放慢速度，也可能迷失方向，但踟蹰止步是不行的，因为世界在前进。”

 

“你的人生中将始终会有那个人的影子。无论伤痛或幸福，坚定或迷茫，疾病或健康，我们都将背负着过去，走向未来。这是生命的必经之路。”

 

“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，就连最深的痛苦，都是可以转化为宽慰和动力的。”

 

“带着这份动力，也许你可以再一次见到那个最重要的人。”

 

“嗯，也许……”听罢，我回应道，“这是您平时对信徒的说教吧。”

 

“谈不上说教，只是提供一份小小的帮助而已，”她笑道，“愿神在轮回中温柔地看顾你。”

 

这熟悉的说辞……瑟雷斯不愧是圣星教会最优秀的修女。

 

“听一个小故事怎么样？”她忽然这样问道，我当然没有理由拒绝。

 

“曾经有一株紫色的小花，安静地躺在房间的角落，它的周围排列着许许多多与它类似的室内植物。直到有一天，一个孩子问房间的主人讨要植物，主人为他选择了这盆樱草，这一举动赋予了这株植物新的意义。”

 

“后来，它被送给了那孩子最重要的人。樱草被迫离开了它过去的同伴们，在新的环境中努力伸展着枝叶，孤独地绽放着。”

 

“虽然有人会为它浇水，不过我想，那株小花一定还需要更多的爱与关怀，才能够茁壮、健康地成长。”

 

至此，我迫不及待地告诉故事的讲述者：“这个故事，我之前就听过。”

 

“有什么特别的感悟呢？”

 

“这个嘛……”我想了想，说，“原本只觉得那是一个能够触动人感情的温馨的故事，没想到换一个角度来看，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。”

 

“那是自然，生命不止有一面，”瑟雷斯边说边走到一边的灌木旁采下一小簇红色的花，并将它们递给我，“这是仙丹花，花叶秀美、花期较长，不过在我们的城市非常少见。我想将它作为礼物送给你。”

 

我接过花并仔细欣赏着，它们鲜红的花瓣向持花者传达着美好的祝愿，娇小的茎叶上挂着几滴水珠，模样惹人喜爱。

 

“仙丹花的花语加诸你身，”她做了一个简单的祈祷姿势，“要珍惜你生命中的鲜花。”

 

“非常感谢……我明白了。”我将手中的花束握得更紧了一些。

 

临走之际，我问她：“您刚才说，我是这个世界上的主角，那……您呢？”

 

“这个世界上不仅需要主角，还需要观众呀。”她如此回答道。

 

我怀着另一种心情回到了教堂门前。站在那里的人除了伊萨克以外，还有一位身着白色外套的神官。

 

“你可算来了，”赛斯迎面走来，拍了拍我的肩膀，“刚才到哪里去啦？伊萨克找不到你，都把他给急哭了。”

 

“我才没有！”尽管伊萨克极力否认，我还是能从他的眼眶周围察觉出一丝痕迹。

 

看着这样的他，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，于是干脆走上前去，伸手将他轻轻抱住。

 

“……！”

 

起初怀里的人想要挣脱，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。

 

“放心，你的火焰伤不到我，”我对他说，“对不起，让你难过了。”

 

“啊啊，这样真好，我是不是也该知趣地离开了呢？”耳边传来赛斯的声音，和走远的脚步声。

 

“该道歉的人是我，我不该随便说话的。”伊萨克轻声低语。

 

“为什么不该？我想听你最真实的想法，”说着，我稍稍加大了力度，“你之前说过，感觉和我之间的距离很远，那现在呢？”

 

“……已经感觉不到距离了。”

 

“那就好，”我松开手，对他说道，“最喜欢你了。”

 

他看向我的表情有些惊愕，接着无声地红了眼睛。

 

“怎么这么容易就哭啊。”我无奈道。

 

“……没有。”

 

“你这样的人，会无端承受比其他人多许多倍的痛苦。”

 

我盯着他的眼睛，继续说了下去。

 

“答应我，无论何时都不要放弃自己，好吗？”

 

“嗯……”

 

“那我就放心了，”我打开战术终端查看今天的任务安排，“走吧，我们去巡查。这座城市需要你。”

 

“好。”

 

踏上路途的时候，我特意往花坛的方向瞟了一眼，那里正站着一位温柔的女子，微笑着向我们招手。

 

她教会了我，充满希望地迎接下一次新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