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寂的先知者

“出事了！白不见了！”

 

我一把推开隔壁房间的门，坐在沙发上的白发青年放下手中的报纸，冷漠的眼睛正对着我。

 

“她会不会是被绑架了……”我上前将一个小型机器塞到他的手上，“夜，你看看这个。”

 

他接过物件翻看了一阵，蓝色的蛋型机器被做成正好能被一只手握住的尺寸，正面的屏幕上游动着一条小鱼。

 

“电子宠物？”

 

“嗯……我当时买了两个，一个给了白，一个给了你。你对它不感兴趣，可能一直都没有启动过吧。白似乎非常喜欢，每天悉心地照顾宠物，从不离身。”

 

“我知道。”夜皱紧眉头。

 

“但是今天下午，我却发现它躺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，”我指了指机器的背面，“你看这里，它的外壳有一些破损，就像不小心摔在地上的。白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回来了。她以前每次出门都会提前告诉我，这次却没有。”

 

不仅如此，那条小鱼的饥饿度已经上升到了一定数值，说明主人已经很久都没有对其进行投喂了。

 

夜站起身，对我说话的语气带有几分责怪：“我去找她。”

 

转眼间，青年在烟雾缭绕之中幻化为一只黑猫，不等我跟他商议对策，就迅速爬上窗台，向外跳了出去。

 

既然如此，我也必须想办法解决问题才行，跟夜分头行动吧——想到这里，我拿起战术终端，解锁屏幕并进入论坛私信页面，点开右上角标着99+的“中央庭聊天群组”。

 

“40m长刀备考中：妈妈终于同意我养电子宠物了，刚入手，不知该如何启动！请各位前辈赐教！”

 

“舞会名媛：欢迎加入我们~启动很简单的，抽掉背面的小纸片就好ο(=·ω＜=)ρ⌒☆”

 

“40m长刀备考中：谢谢！终于开始运行了，还要给鱼起名字啊……就叫‘剑之魂’吧！”

 

“今天有大餐吃吗：啊哈哈，不愧是珈儿的风格，让它和我的‘鸡腿’互动一下怎么样？”

 

咦，你们聊了那么多，居然都是与电子宠物相关的话题吗？！我心想。

 

“我：晏华在吗？”

 

“我：有事找他。”

 

“管理员安托涅瓦：怎么，指挥使，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？”

 

“我：嗯，非常麻烦。”

 

“管理员安托涅瓦：晏华现在不在中央庭，他的网络账号似乎也不在线呢，我一会出去帮你问一下。”

 

“疑难杂症咨询处：不必了，就在这说吧，什么事？”

 

“我：啊，晏华……你一直在隐身吗？”

 

“疑难杂症咨询处：不然呢？这是筛选重要信息的方式。如果保持在线状态，垃圾消息的数量会是现在的一百倍。”

 

“我：就是因为听说你不回私聊，我才试着在群里问的……”

 

“我：事情是这样的，白已经失联一整天了，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，是不是遇到坏人了？”

 

“我：上次她在外面睡着了，是晏华你把她抱了回来，所以我觉得你可能最清楚她的去向。”

 

“疑难杂症咨询处：……”

 

“疑难杂症咨询处：把具体情况告诉我。”

 

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晏华一脸嫌弃的样子，尽管如此我还是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，很快就收到了他的回应。

 

“疑难杂症咨询处：比起被强行带走，白更像是主动离开的。”

 

“疑难杂症咨询处：接收一下文件，按我给你安排的地点去找，最短路线也都标记在图上了。”

 

“我：谢谢……”

 

不愧是晏华，他总能用简洁的方式高效地处理好一切，令人安心。我将他私信传来的图片尽数保存。

 

“疑难杂症咨询处：必要的时候记得联系神器使帮忙。如果遇到妮维，你最好去问一问，她一定会有办法。私信就免了，她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是不会使用终端的。”

 

“我：嗯，我明白了。”

 

“疑难杂症咨询处：猫是非常一根筋的动物，它们认准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推翻。昨天你在巡查的时候让白等在那里，结果她就真待在那等，哪都不肯去。今天的事情恐怕也是你的责任。”

 

“我：也许吧……总之，我会想办法解决的。”

 

“40m长刀备考中：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？指挥使遇到麻烦，神器使自然有义务相助。”

 

“我：你还是安心复习考试吧，这是我的私事。”

 

“40m长刀备考中：没关系，题已经做的差不多了。我今天一直在家，可以抽出一些时间帮你的。”

 

“我：谢谢。对了珈儿……电子宠物有那么好玩吗？我看大家都在说那个。”

 

“40m长刀备考中：哎？指挥使，没想到你会这么问。这事不就是你带头的吗？泰丝拉是这么告诉我的啊，我还想和你一起玩呢！”

 

“今天有大餐吃吗：嗯嗯，我们听安说，最早是指挥使买了电子宠物，她觉得有趣，就给自己也买了一个，后来就连安托涅瓦和爱缪莎也开始养了。现在我们学校可流行这个了，几乎人手一个呢。”

 

“我：是吗……”

 

“疑难杂症咨询处：个人观念总是受制于群体的引导和压力。对于那些电子宠物的消费者来说，好不好玩不重要，重要的是融入集体中，避免偏离流行趋势。”

 

“疑难杂症咨询处：我不反对你们玩这些，但务必记得做好本职工作再聊你们的鱼。”

 

“40m长刀备考中：哇，这么严厉的吗！知道了知道了，看来以后不但得小心妈妈，还要小心晏华……”

 

万万没想到，自己当初一个随性的举动竟掀起了轩然大波，电子宠物成了当下最流行的玩具。

 

“我：那我现在就出发了。”

 

我关上终端，抬眼扫过面前的沙发，意外发现角落里有一个红色蛋型的小机器，屏幕的正中央躺着一条正在熟睡的小鱼。

 

“什么嘛，夜那家伙虽然嘴上说着‘无聊’，果然也在偷偷养啊……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离开中央庭，第一站是繁华街区的购物中心。

 

正值下班高峰，大街上人来人往，川流不息，路边许多商店正在进行歇业前最后的促销。白真的会在这里吗？

 

我一边辨认路线一边向前行进，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进入了视线。

 

“安。”

 

感到肩膀被拍了一下，手跨购物袋的女仆回过头来，面带笑容地打着招呼：“指挥使，这么晚了还在执行任务啊，真巧能在这里遇见你。”

 

“也不是那么一回事……”

 

我把白失踪的事情告诉了安。

 

“哎？晏华先生认为白是主动离开的吗？”

 

“嗯，我愿意相信他的判断。”

 

“怎么会这样，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吗？”安不满地朝我眨了眨眼。

 

“……我不记得有啊。”

 

“唔，再细心一些啦！”安对我说，“不是因为前天那件事吗？”

 

“前天？”

 

大致回想了一下，那天我与安一同出门执行巡查任务，白不想我走，就在我拒绝并向她阐明任务的重要性之后，她又说想要跟来，最终我还是“黑门侵蚀区域太危险”为理由将她单独留在了家里。

 

“那次确实挺对不起她的。不过，我后来为她买了一个礼物作为抚慰——也就是那个电子宠物。这样做的理由不仅是想让她一个人的时候不那么无聊，同时也希望她能在养宠物的过程中体会到我作为主人有多么不容易。她当时就理解了我的意图。最近工作很多，她总是缠着我会让我很难办。”

 

“嗯，白告诉过我，不过……”安从腰间掏出一只小小的蛋型机器，“这可是鱼哎。让猫养鱼，亏你想得出来呢。”

 

粉色边框的屏幕上游动着一条佩戴心形装饰的小鱼。安的宠物和它的主人一样，少女心满满。

 

“没办法，店里只有这种型号。”

 

“只要白喜欢就好了。而且，多亏你买来那个，才让我想到去入手一个同款，体验养宠物的乐趣。”

 

看着安轻敲按键为小鱼喂食的过程，我评价道：“安一定会是一个好主人的。不像我。”

 

“为什么这么说？”她一边问，一边为小鱼准备淋浴和香波。

 

“因为你比我更细心，”我专注回答问题，以至于忘记吐槽为什么一条鱼会需要洗澡，“更重要的是，你对任何事都充满了热情，我就做不到这一点。”

 

“那是因为，我能从中收获快乐呀。无论是打扫、做饭、照顾宠物、还是作为神器使战斗，都是我喜欢做的事，”安坦诚地诉说心声，“指挥使很喜欢白吧，在和白相处的时候，会感受到快乐吗？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“她对你而言，应该不是负担吧？”

 

“当然不是。”

 

毕竟，白那么可爱。我想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比她更可爱的动物了。

 

“所以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，就算我曾经是一个差劲的主人。”

 

“也不用那么说啦……唉，但愿白不要出事，”安收起电子宠物，认真地问，“我也来帮忙，怎么样？”

 

“不必了，你不是正要去购物吗？再不去的话，商店就都要关门了哦。”

 

“啊！这倒也是！”她流露出的震惊表情就好像刚才真的完全忘记了这件事。

 

“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一点啊，”我报以无奈的微笑，“那我就先走了，明天见。”

 

“嗯！明天见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晏华安排的位置相当巧妙，我按地图标示走遍附近所有的指定地点，每处的视野都非常广阔，几乎可以涵盖整条商业街。然而，最后的结论是未能发现白的踪迹。

 

“接下来该去的地方是……中央公园。”

 

按照常理，这里才是猫咪最有可能出没的地点吧？

 

正想着，迎面走来两位军人打扮的神器使。

 

“赛哈姆，你也拥有电子宠物了。你觉得如何？”摘下头盔的巫殷依旧保持着平时那副冷峻却不冷漠的神情。

 

“嗯，暂时还未察觉出鱼类的优越之处。不过既然这种机器能让巫殷这样一位杰出的战士为之沉迷，一定有它独特的地方。”赛哈姆的手中握着一款与夜相同的红色电子宠物。

 

“过奖。说实话，我也尚且处于体验阶段。我的宠物鱼刚诞生不久，身形不大，最近通过喂食蛋糕已经让它的体重有所成长了，”巫殷熟练地操作着电子宠物，点开状态界面，“我通过网络了解到，人类在看到自己的宠物逐渐成长的过程中，会收获喜悦和幸福的感情。”

 

“喜悦和幸福吗……说起来，自从收养了歌尔，我确实有那么一点体会，”赛哈姆提起自家的猫，便有了话题，“对了，歌尔看上去对鱼类很有兴趣，也许我应该把它送给歌尔。”

 

“是吗？巴裘拉也对它挺感兴趣的，他和歌尔一定很有共同语言。”

 

“没错，他们各方面都有些相似，”赛哈姆手指滑动，触碰菜单上的最后一个选项，问，“这个界面是？”

 

恰好遇到一个自己知道的问题，我便上前回答：“这是礼物店。”

 

“原来如此，我明白了，”赛哈姆抬起头来，“指挥使，有失远迎。”

 

注意到我的到来，巫殷点了点头表示问候：“你好，指挥使。我和赛哈姆正在交流养电子宠物的心得体会。”

 

“没想到连你们都玩起那个了……流行的力量真是强大啊。”

 

“流行的力量？确实是这样没错，尤其是对我来说，只有跟上大众的步伐，我才能学到更多的感情。”

 

“指挥使，我还有一个问题，”赛哈姆追问道，“礼物有哪些用途？”

 

“呃，这个我也不清楚。”

 

毕竟我只在教白使用的时候了解过最基本的操作，更深入的问题就无法给出解答了。

 

“我有一个办法，”巫殷将战术终端拿在手中，“遇到不懂的问题，去自由岛论坛查一查攻略就能解决了。论坛大佬‘神之右手’和‘萌熊’都是电子宠物攻略组的成员，他们的指导意见非常可靠。”

 

巫殷快速在屏幕上操作着，不久就有了结果：“查到了，一部分礼物可以送给自己的宠物提高心情值，另一部分可以在互动时送给其他人的宠物增加好感度。”

 

“谢谢。我通过射击游戏赚取了不少金币，已经买下了两份圣诞礼盒。”

 

“明智的选择，攻略上说礼盒的性价比超值。”

 

看着两人一本正经地讨论这些话题，我感到自己实在插不进话……

 

“啊，那个……我还有其他事，就先走了。祝你们玩得开心！”

 

“收到，路上请务必注意安全。”

 

“再见，指挥使。”

 

在经历了这样一个小插曲之后，两位军人严肃而礼貌地向我道了别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我来到公园边上的小餐馆，据说这里有卖白爱吃的章鱼小丸子。刚走进店门，不出所料地又遇见了熟人。

 

“小羽，不可以挑食，多吃点。”阮颜边说边用筷子往阮羽的碗里夹去几片青菜。

 

“呜……这家店的素菜太甜了啦！”对面的阮羽虽然嘴上表达着抗拒，身体却非常诚实地接受了来自姐姐的好意。

 

正值冬季，这对武者姐妹换上了保暖的御寒服装，身披相同的两条白色鹅绒斗篷。我注意到她们的餐桌上摆放着两个小小的蛋型机器……果然她们也被电子宠物“俘获”了。

 

“咦，指挥使，你怎么在这里？”阮羽盯着我，摆出一副警戒的态度。

 

“……我在这里你有什么不满吗？”

 

“当然，你打扰到我和姐姐约会了。”

 

阮颜的脸涨得通红，轻声说：“小羽，在外还是矜持一些吧。”

 

“不要，自从搬到城里来，好不容易才跟姐姐两个人一起出来玩一次，”阮羽撒娇道，“如果想要单独打我或姐姐的主意，也要改天才行！”

 

“好吧，我会尽快离开的。不过在这之前，请容许我提一个问题。你们看到过一个戴着铃兰头饰的猫耳女孩吗？或者一只白猫？”

 

“女孩……或白猫？”阮颜偏过头去，细细思索着，“一时想不起来，非常抱歉，也许是我没有留意到吧。”

 

“和姐姐一样，我也没见过。所以说，是你家宠物走丢了吗？”阮羽凑近问道。

 

“是的，瞒不过你。”

 

闻言，阮颜对我说：“那一定很令人伤心吧，也许我可以提供一些帮助……”

 

没等她说完，阮羽就立刻喊道：“姐姐，快看，你要生了！”

 

“啊……哎？”阮颜很快就反应过来妹妹话中的意思，喜悦和慌张交织在脸上，就好像真的要当母亲一样，“小羽，你不要乱说啊，是我的宠物要出生了。”

 

“指挥使也过来见证这一刻吧！”

 

我走近了一些，只见阮颜的电子宠物的屏幕上，一条小鱼正从蛋中破壳而出。

 

“恭喜啊。”

 

这显然不符合自然规律吧……我在心里默默吐槽。

 

“哇，姐姐的宠物也是女孩子呢！跟我的宠物做姐妹如何？‘小影’是姐姐，‘小月’是妹妹！”

 

听了阮羽的提议，阮颜显得有些犹豫：“但是，我的‘小影’才刚出生，比你的‘小月’年龄更小，怎么能当姐姐呢？”

 

“哎？这个嘛……”

 

见阮羽欲言又止，我插话道：“这个问题很简单啊，没有人规定非得年龄更大的才能当姐姐。”

 

“你们曾经告诉过我，你们二人被师父收养之初，原本是不确定谁的年龄更大的，直到上了学之后，阮羽才开始管阮颜叫姐姐，阮颜也接受了这个叫法，”我继续说，“所以，阮颜并非生来就是‘姐姐’，而是通过个人的选择和决定，才得到了‘姐姐’这一身份。那么‘小影’也可以以相同的道理成为‘姐姐’。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“干嘛不说话，我说的不对吗？”

 

“当然对！怎么不对了！”阮羽莫名地有些脾气，“哼，你总是很有道理。”

 

“我同意，‘小影’以后就是姐姐了，”阮颜笑道，“想到小时候的事，感觉非常怀念呢。那时我们住在山上，天天一起训练，一起玩耍。小羽性格很强势，谁的话都不听，只有在我的面前才会乖乖的……”

 

经过个人的选择和决定，阮颜成为了一个称职的“姐姐”——这是只属于她们的，美好的故事。

 

“好了，我该走了，你们继续享用美食吧。”

 

“那个，白猫的事，需不需要……”

 

话音未落，阮羽就飞速跑过去抱住自己的姐姐，如同宣誓主权一般：“不准抢走姐姐！”

 

“知道了，我不会的。阮颜你还是好好陪陪自己的妹妹吧。”

 

“嗯……”阮颜答应道。

 

“让我想想接下来去做些什么，”得到承诺的阮羽开心得像个孩子，“对了，听说海湾侧城的咖啡厅新出了圣诞新款情侣杯饮料。姐姐我们也去试试吧！两人各自将吸管插在一个大杯子上，就好像间接接吻一样！还有，那附近有个电影院，新上映的爱情片由当红影星奥露西娅主演……”

 

阮羽连珠炮似地不断地提出各项游玩计划，阮颜在一边温柔地附和着她。看着她们两个，我想到能有这样一个供自己尽情撒娇的姐姐，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离开餐厅前往下一个目的地，途中经过一座熟悉的建筑，和式风格的院落尽显典雅大气，我认得那是珈儿的宅邸。

 

想到她之前在群聊中说过的话，我上前敲响大门：“珈儿在吗？”

 

很快门内就传来了动静：“啊，在的在的！”

 

“指挥使，你来啦！”随着珈儿开门的动作，泰丝拉也从门后探出脑袋。

 

“泰丝拉也在啊。”

 

“我是带着‘鸡腿’来跟珈儿的‘剑之魂’一起参加圣诞派对的，总之先进来再说吧~”

 

“电子宠物还能举办派对，这么先进吗……”我被她们热情地拉进客厅。

 

“嘿嘿，很神奇吧。一会虎彻也会过来跟我们一起联机互动，他顺便还会把外卖也一起送来，”看得出珈儿的心情还算不错，“指挥使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晚饭？今天我和妈妈商量着点了特别丰盛的外卖，听说这件事的时候，老爸竟然也愿意回家一起吃饭了。”

 

“谢谢你的好意，不过不用了，我还有事要做。”

 

“是白的事情吗？她还是下落不明？”

 

“嗯……”

 

珈儿想了想，说：“我来帮你吧。虽然妈妈一向不允许我夜晚出远门，不过我会努力一把向她申请到今天的夜间活动权的！两人合作总比孤军奋战的效率更高。”

 

“真是太感谢了，没有打扰到你就好。”

 

“当然不会。朋友之间互相帮忙，怎么能叫打扰？”她露出爽快的笑容。

 

“珈儿珈儿，你买了圣诞礼盒吗？”泰丝拉问。

 

“啊，那个啊，攻略里说是一定要入手的，我当然也想买一个。可惜我还不太会玩那个赚金币的游戏，买不起，唉……”珈儿叹气道。

 

“有考虑过充值吗？”

 

“这个还能充值？”我再次忍不住发问。

 

“嗯，学校里管充值叫‘氪金’，据说千藻诗歌已经氪了不少了，她的‘魔王之护法’可是现在家境最富有的宠物呢。”泰丝拉解释说。

 

“实话说，我正准备氪一笔。不过这件事，请你们务必向我妈妈保密……”

 

“向谁保密？”背后忽然传来中年女性严厉的声音。

 

珈儿紧张地几乎要跳起来：“啊！那个……妈，不是……我不会充太多的，最多就是一顿饭的钱！我会自己打工赚回来的！”

 

“阿姨下午好，”我跟珈儿的母亲打了招呼，“珈儿一向严于律己，我相信她不会在游戏上花掉太多钱的……”

 

“对呀，阿姨您别生气……”泰丝拉心领神会，也开始为珈儿说情。

 

“不用那么紧张，我并没有生气，”珈儿的母亲放缓语气，反问道，“再说，谁说我不允许珈儿充值了？”

 

“哎？”珈儿更加吃惊了，“妈，您不是一直不支持我玩游戏吗？还有电子宠物的事也是……”

 

“我是希望你先完成学业再考虑其他事。在功课和成绩没问题的基础上，去体验一些课余活动，和朋友们一起玩游戏，那当然没有问题。电子宠物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了你学习的动力，我对它还是有一些感谢之情的。”

 

“更何况，”她接着说，“电子宠物是你喜欢的游戏，使你获得了乐趣，你愿意用零花钱为它充值，觉得这样做是值得的，那就去做好了，这本就是表达你对它的喜爱与感激的方式，我没有理由反对。”

 

“原来是这样，”珈儿松了一口气，说，“对不起妈妈，我不该把这件事瞒着你，家人之间应当坦诚相待。”

 

“嗯，我接受道歉。”

 

幸运的是，这对母女很快就和解了。

 

“珈儿小姐，你点的外卖到了！”突然，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汽笛声。

 

“啊，来得正好，肚子都快要饿扁了，”珈儿打开大门，一路小跑至外卖车之前，“虎彻，辛苦你了！今天点的食物特别多，我来搬运这些，你现在就去准备参加我们的宠物派对吧！”

 

“不用不用，我自己来就好，”虎彻憨憨地笑着，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他的电子宠物，“说起来，我的宠物刚刚成年，是时候考虑该怎么处理它了，是做成生鱼寿司呢，还是烤鱼盖饭？”

 

“……哎？”

 

我以为自己一时出现了幻听。

 

“虎彻，你刚才……说什么？”

 

“指挥使，你也在这里啊。我正在想过一阵子把这条鱼做成哪种料理呢。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一时语塞。

 

“指挥使，你还好吗？”珈儿走近询问道，“你是不是……不能接受这件事？把自己的宠物做成食物什么的……”

 

“……我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。”

 

她像是刻意在照顾我的心情一般，用柔和的语调说：“因为我们早有心理准备，之前就听说千藻诗歌的第一个宠物‘魔族之宰相’被做成了寿司。反正很快就可以开始养下一个，周围的同学对这件事都不怎么在意。我倒是蛮震惊的，不过后来一想，人类饲养鱼类是为了将它们作为食材吃掉，这本来就是符合现实的嘛……”

 

“是符合现实没错，但这不合理啊，”我对她说，“抱歉珈儿，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吃晚饭了。我得走了。”

 

“哎？好……我明白了。遇到困难立刻用终端联系我就好！”

 

 

 

 

我乘上地铁。一路上，虎彻和珈儿的话仍然盘绕在脑海——

 

是做成生鱼寿司呢，还是烤鱼盖饭？人类饲养鱼类是为了将它们作为食材吃掉，这本来就是符合现实的嘛……

 

白很早就开始饲养电子宠物，她的小鱼一定是最先进入成年阶段的，作为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，她会怎么想呢？

 

我反复地思考这个问题，不断被焦虑和难受的情绪侵袭，直到广播响起，才意识到海湾侧城站到了。

 

刚进入咖啡厅，就听见吧台附近传来隐隐的抽泣声，我循着声音的来源走了过去，只见柔弱的少女抱着一个小小的、白色的蛋型机器，露出悲伤的、想要哭出来的表情。

 
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会这样……”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，神色黯淡，“要亲手杀死自己养的宠物，还要把它做成料理，这实在是太残忍了……羽弥做不到……”

 

“咦？让我看看，”另一位金发双马尾的警服少女站在她的身边，“真是奇怪的游戏……虽然规则被制定出来就是需要去维护和遵守的，但强制所有人遵守这么不靠谱的规则，也太霸道了吧。”

 

见她还未停止哭泣，警服少女安慰道：“我看这个电子宠物做的可一点都不科学，哪有吃掉自家宠物的道理？既然如此，我们就不玩它了。羽弥，我们去养一条真正的金鱼吧，什么颜色的都有，很漂亮的！”

 

“哎？金鱼……很多的颜色？”羽弥抬起头来，重新拾回了眼中的光彩。

 

“嗯嗯，没错。我记得这附近就有一家花鸟市场……”

 

“妮维。”我喊住面前的警服少女。

 

记得晏华之前提到过妮维可以为我提供帮助，我想他一定是知道妮维会在这附近执行任务，才特意安排了这处地点。

 

妮维转过身，向我招了招手：“是指挥使啊，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见到你。是专门来找我的吗？说吧，遇到了什么困难？”

 

“是这样的，我的宠物不见了，想请你帮忙想想办法。”

 

“宠物？那个小机器的价格并不高，还不到立案的最低数额哦。”

 

“不是的，我说的是白。”

 

“……哇，那问题就大了，”妮维想了想，给出了一个安排，“我现在抽不开身。这样好了，我把阿呢丝暂时借给你，她的嗅觉十分灵敏，一定可以帮你找到白的。怎么样，阿呢丝？”

 

“没问题汪。”三头犬的其中一头答应道，随后它就被交到了我的手上。

 

“但愿一切顺利。”

 

“嗯，”我换了一个话题，“那么羽弥就交给你了，看起来她被电子宠物深深地伤到了。”

 

“唉……是啊。我原本以为，那种虚拟的宠物仅仅是一串数据，没有人会当真，不过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，”妮维感慨道，“警局的许多同事也都养起了电子宠物，开始对那些小鱼投入感情。自从人们对它投入感情，它就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，也就不仅仅是一串数据那么简单了。”

 

“对于玩家来说，那些小鱼是真正的、时刻陪在主人身边的宠物，”我接着说了下去，“所以将它们当作食材杀死的设计并不合理。”

 

“和我的意见相同呢。”妮维朝我微微一笑。

 

“作为善良的人，为那些可怜的小鱼感到伤心是理所当然的，”我走到哭泣的少女身边，用餐巾为她拭去眼泪，“羽弥，我今天有事，没办法陪你，明天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？为我提前预定一份圣诞新款饮料吧。”

 

“哎？啊……好的，”听了我的话，她看起来似乎不那么沮丧了，“指挥使请一定要记得过来，和羽弥一起……”

 

“其实，把小鱼吃掉这件事，本身也没什么的……它只是满足了主人对它的期待，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而已……”她忽然这样说道。

 

“不不，羽弥，你的说法是不成立的。想一想吧，你作为主人，想过要杀死它吗？知道它的‘使命’是被吃掉吗？”

 

“不知道……也不想那样做……”

 

“那就对了。”

 

“好了羽弥，我们去花鸟市场吧！”妮维上前挽住羽弥的手臂。

 

“好、好的……”

 

“指挥使，你也赶紧把自家宠物找回来吧，”她对我说，“再过一会我就要回到中央城区继续巡逻了，记得归还阿呢丝哦。”

 

“遵命，妮维警官，”我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，“非常感谢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离开咖啡厅，天色已是傍晚时分。

 

我被阿呢丝领到了旧城区附近的树林。穿过树林，进入视线的是一片空地，以及一条长型石凳。石凳上坐的人是……

 

“赛斯！你想干什么！”看到某个似曾相识的画面，我本能地朝他吼了一句。

 

“哦？是你啊。”白衣神官悠闲地回过头来。

 

“你有那么多猫可以撸，为什么偏偏盯上我家的？”

 

我注意到白正趴在他的腿上静静睡着。

 

“哎呀，那你可真是错怪我了……我并没有拐走你家的猫，”他抚上白的毛发，“是这孩子主动黏过来的，看样子她的心情很不好，一句话也不肯说。”

 

“……算了。反正她和你在一起，至少我是放心的。谢谢你。”

 

“挺懂事的嘛。不过要是有更实在的谢礼就更好了，比方说，以中央庭指挥使的名义替我请半天假。”

 

“请你打消这个念头。”

 

“唉，真是绝情啊。”

 

“好了，快来跟你家的小猫说说话吧，只有沟通才能解决问题，”赛斯拍了拍身边的空位，示意我坐过来，“对于这种情况，我的经验要比你丰富得多，毕竟我们家的小狗动不动就玩失踪。”

 

我走到石凳的另一边坐下，赛斯将白抱到我的怀中，起身离开：“接下来就交给你了。”

 

也许是感受到外部的动静，白从睡梦中醒来，微微睁开眼睛。我看着她，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
 

明明一整天都在想着她的事，想要见到她，等到真的见到的时候，心中反而没有多少激动的情绪，而是被愧疚与恐惧填满。

 

我对不起她。

 

我害怕被她讨厌。

 

“白……”

 

“主人，是你吗？”

 

白翻过身来，软软地趴在我的胸前。

 

“嗯……我就在这里。”

 

“主人想要吃掉白吗？”

 

说完这句话，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。

 

“怎么会呢？白是我的宠物，也是无可替代的同伴，我绝对不会做出伤害白的事情。所以，别再胡思乱想了。”

 

我当然知道，这只天真的小猫，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，全是源于一场误会。

 

我轻率地送她电子宠物作为礼物，想让她理解自己作为主人的心情，却让她痛苦难过、担惊受怕、逃离我的身边……

 

我果然是一个差劲的主人。

 

“别再玩电子宠物了，那个游戏没有可取之处，”我对她说，“如果一条生命的诞生就是为了死亡，成长就是为了被人吃掉，那这条生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。这种剥夺生命意义的做法，我一定会将它否定。”

 

“喵？……虽然不是很明白，不过白一定会听主人的话喵。”

 

“对不起，白。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。”我贴近她的身体，直到能够清晰地听到双方的心跳声。

 

“主人，你知道吗？白刚才做了一个梦，梦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世界……”她往我的怀里蹭了蹭，“那个世界中有许多许多的生鱼寿司、烤鱼盖饭，还有永远也吃不完的小鱼干，却唯独没有主人……白找了好久好久，爬过了好多寿司和烤鱼堆成的山峰，哪里都找不到主人……”

 

“白不想生活在那种世界喵！白只想要和主人在一起喵！”

 

此时此刻，我感到自己的上衣已经湿透了。

 

“没事的，你已经醒来了，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的。”

 

我轻抚她的后背，感受掌心传来的温度。没过多久，她就安静下来，逐渐停止了哭泣。再度陷入梦境的小猫紧紧抱住我的手臂，先前难过的表情已经不复存在，取而代之的是舒适与安心。想必她这次做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美梦。

 

“一定是哭累了吧。”我换了一个姿势抱她，希望她能睡得更舒服。

 

就在这时，有人将一个小小的蓝色蛋型机器放在我的身边。

 

我抬起头来看向做出那一动作的青年。

 

“夜……？你刚才一直在这附近吗？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我后来了解到，他几乎与我同时找到了白，刚才始终没有现身，为的是不打扰我们的交流。

 

“这是白的电子宠物吧，”我好奇地查看属于白的那条小鱼，“已经成年了……白却一直没有把它做成料理，明明她最爱吃鱼了。”

 

“虽然她答应我不会再玩电子宠物了，不过我还是想知道，这条鱼将来的命运会如何。”

 

“除了当作食材杀死它，还可以把它放生。”夜告诉我。

 

“哦，是这样吗？看来这个游戏也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糟糕。”

 

“但是，无论杀死还是放生，对于那条鱼来说都是残忍的选择。”说这句话的时候，夜的视线偏向了别处。

 

“嗯……”我想了想，“宠物至死都想留在主人的身边，如果将它送走，即使是怀着善意的举动，也在事实上构成一种‘抛弃’，是这样吗，夜？”

 

听到我的话，他好像有些吃惊，却一言不发，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。

 

“我已经喂过了。”他说。

 

“那就让它这样待着好了，我不会进行任何操作的。”我再次把它放置在一边。

 

回过神来的时候，天色已经很晚了。

 

我抱着白站起身来，对夜说道：“我们回家吧。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走在夜幕之中的三个人，感到彼此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了一些。

 

我知道，在我怀里的这只小猫、这个孩子，她将自己全心全意托付给我，将我当作她唯一的、最重要的主人。同时，我一定会回应她的期待，因为我也是同样地喜欢她、爱着她，胜过世界上的一切。